自始至終,每次到達這里,悲傷便油然而生,不知是為這大冢之下的無知少年,還是為高墻之內的年少烈婦,或是更因那些無知在此肆意踐踏。
相對于其他西漢帝陵,康陵非常明顯。也許是因為路途較短,并未在公交車上打盹。城市在身后逐漸離去,塬上輕柔的風緊裹著熟悉的泥土清香肆意鉆進車窗,兩旁垂柳搖曳,沃野如煙,在這個仲秋的清晨,用最大的熱情迎接去迎接一位對未知的好奇者。
只可惜公車途中并未做任何停留,到達終點站時已經是周陵鎮了,這是咸陽北最負盛名的古鎮,只因傳說姬昌、姬發葬于此而得名,不過對二賢之拜謁并未在此行程之內。下車后,舉目四望,卻不見一大冢,只因水泥森林已將目光遮擋,但卻無法遮擋住心中的激動。正欲抬步,一輛再熟悉不過的三蹦子飛速而來,還沒來得及招手,大爺一個漂亮的急剎車,分毫不差地停在身邊,驚起身后煙柳輕飄。大爺約莫六十來歲,白發黑須,雙眼如鈴,雙手緊握車把,手背之上青筋分明,不用說,必是有故事之人。多年的經驗表明,行走在咸陽塬,切不可小瞧了任何一位大爺,他們是隱藏在鄉間的文史高手,或是踏遍歲月的江湖隱士,亦可能解的梅花易數,玩轉奇門遁甲,只有心中暗藏膜拜即可,因為大爺們從不主動,他們都懂得,只有親身經歷后才能夠略施以點撥,方能夠驚醒夢中人。
三蹦子如風行駛在大路之上,換擋時的咔吧聲以及頓挫都無關緊要,這些對于大爺們來說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。嘴里的煙還未抽完,大爺便一個急剎車,三蹦子穩穩當當地停在路邊,跳下車不需要太多的語言,付清車費后淡淡一笑,大爺便有風馳電掣般的離去,也許在不遠處,同樣有一名心懷好奇的探險者正在等待。
日頭漸高,康陵已在眼前,沿著田邊的小道即可到達。這是一個非常巨大的封土,自上而下,分為幾層,毋庸置疑,它曾在某個時間里遭受過切膚之痛,被開挖耕種,只可惜夯土貧瘠,收成可想而知。好在如今的它,已經免去了反復耕膚痛楚,那些歲月留下的傷口也逐漸愈合,成為一道道明顯的疤痕,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下。
巨大的康陵封土大致看去,為一個長方形的覆斗形,南北略長,東西略窄,荒草叢生,東北角有一條寬約兩米的土路可以登頂,其上車轍清楚,粗略去看,有汽車印也有摩托車印,只是不知道是何人而為。但康陵也有奇特之處,封土上半部分較為陡峭,底部卻顯得非常平緩,由此推斷,只因常年耕種所致,在東側封土下的草叢中,畢沅手寫之碑斷為幾截,如被無情的時光折斷一般,散落在地下無人問津,斷碑之上可清楚地看到漢元帝字樣,看來,這也是一個錯碑無疑。殘碑旁的水泥文保碑已剝落殘損,一行字被整齊地挖掉,照理說,用水泥做一個文保碑并不是大事,不知是何緣故,寧要此已有殘損的錯碑,也未見有一新碑,難道是這墓主人已經被世人所遺忘了嗎?
沿著封土朝南,再拐向西邊,封土之上荒草更加茂盛,心中正悲戚時,突然驚起幾只野雞,撲棱著翅膀從荒草中飛向遠處,幾根驚落的雞毛從空中落到黃土之上難以尋得見。封土最北側的植被更加茂盛,長滿了并不認識的高大灌木,枝葉交錯,雜亂無章,與三五米外之隔的成行果樹形成不同的風景,一個從過去走來,野蠻生長,一個從現實而生,中規中矩。
要說觀景,此處荒涼,未有桃紅柳綠,怡人楊柳,但在此,更多的是對歷史的尊重和對那已經非常遙遠往事的懷古,繞封土一圈后,略有乏困,稍作休息后便朝著東北邊一個很小的封土而去,在那里,葬著一名貞潔烈婦,她寧可投火自焚,也不愿從父之命,用自己的性命換取了千年的嘆息,在那熊熊火苗之中,有她對漢家的忠貞,也有她對生父的憤怒,只不過,歷史如煙,她長眠于此,感動著為數不多的后來拜謁者。據說,從康陵封土至她封土,有磚鋪道路相連,即便是死后,她仍要固執向世人宣告,自己是劉家的人。只可惜不知腳下是否踩著那條千年古道,低矮的封土愈來愈近,之上遍布各類雜樹,被隔在一個圍墻之中。近身后繞著圍墻來到大門,欲喚守門之人告知原委,卻不料迎來兩只惡犬狂吠,齜牙咧嘴,兇相畢露,好在有鐵鏈鎖住,鐵門之上,一把鐵鎖赫然在目,看來,此次是無法進入了,只好就此作罷。
那就這樣吧,只能與康陵暫時道別了??蛇h遠望去,不知何時,封土之頂上多了兩個人影,出于好奇,便又折身前往,近了才看清,封土之頂上為兩男子,其中一人已經將一個滑翔傘打開,看樣子似乎要從封土之頂一飛而下。天子頭頂,怎能如此呢?急忙加快腳步,可為時已晚,只見那名男子后退幾步后從上一躍而下,滑翔傘也隨后打開,向下面農田之中飄去??删驮诖藭r,突然起了風,只見那掛在滑翔傘下面的男子迅速調整角度,但似乎效果并不明顯,滑翔傘朝著一片樹林而去,不偏不倚掛在一棵柿子樹上。
即便是怨恨,但也不能坐視不管,連忙加快腳步,只見那男子腳離地不過一尺有余,卻掛在樹上無法動彈,他想解開身上的那些繩索,但卻無濟于事,就只好乖乖吊著,等著封土之頂的同伴下來相幫,見有人來了,他轉過頭,滿臉尷尬,無奈而又無助,連忙幫他解開滑翔傘,他倒也算禮數周全,連忙低頭致謝,一時竟不知如何對應,心中的埋怨也一掃而光,只能看著他收拾完滑翔傘離開。
冥冥之中,便對康陵多了一份關注。記不清是幾年后的一個午后了,路過康陵稍作歇息,只想在此懷古片刻,停車后抬眼一望,封土之上不何時上去了一輛吉普車,原來那東北角的土路,竟然真有不要命的驅車而上,心中又憤怒起來,加快腳步朝著封土而去,只可惜還沒到跟前,那吉普車就轟鳴著從上一沖而下,揚起的灰塵遮住了如血一般的殘陽,卻無法遮住千年之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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